戊子年,除夕,西山学校。虽然仍是春寒料峭,但怡心湖畔已经是绿草如茵,柳丝飘逸,三角梅热烈开放。太阳微笑地款款地和煦地浸润着这块土地。
而千里外的贵州省大方县大方镇此时此刻正是阴云惨淡,寒风瑟瑟,稀疏的冷雨夹带着尚未融尽的残雪抽打在人的脸上,使人心中倍生凄凉之感。
陈永艳、陈永杰姐弟身在西山,心系大方。姐姐永艳时不时地瞟一眼弟弟永杰,温和、关切,眉宇眼神中又流露出淡淡的不安和忧郁。
中秋节、国庆节期间我拨打永杰家长的电话,系统提示“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。”联系了永杰的姑姑,姑姑悠悠地说:永杰的爸爸妈妈出门做生意了,太忙,没时间联系孩子,让老师和孩子都联系她这个姑姑就可以了。
停机、没时间联系?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!从此我就多去永艳永杰的宿舍看看他们。星期六星期日找他们姐弟俩来房间聚一聚,吃顿饭。看到永艳的感激、客气、忧郁和她对弟弟的更加关切,我知道:我帮不了他什么。只求自己心安了。我总得做点什么啊,就算是为了我自己吧。
12月,永艳、永杰的姑姑又来电话说:永艳、永杰寒假不回家了,就留在西山过年了。在我的追问下,她告诉我孩子的爸妈出事了。以后就由她来负责孩子的事。不让孩子知道父母出事了。和孩子讲爸妈在外地做生意没有空回家过年。结果是永杰不断地嚷嚷想家,永艳却什么也不说,只是一味地关怀弟弟永杰。周末去看弟弟,带弟弟在校园里走走坐坐,带弟弟到我的房间来玩琴玩电脑看电视,吃点小食品。吃饭时自己很少吃却一直忙着给弟弟夹菜。才13岁的孩子脸上却呈现出成熟和忧郁的气质。我担心地和爱人说:永艳一定是猜到家里出事了。怎么办?我们讨论后的决定是:不敢问,不敢说,不敢劝,只能小心翼翼地关注他们呵护他们,就好似手里捧着唐三彩一般,不是唐三彩,胜似唐三彩。
似乎,这一个的除夕日来得特别慢,它是那么姗姗来迟却又是那么地不可阻挡。奇怪,我怎么想起阻挡这个词来?大家不是都在盼着过年么?永杰不也是眼巴巴地期盼着放花炮期盼着压岁钱么?“老师,我看看日历,离过年还剩几天了”“啊还有10天了”“啊还有6天了,老师,爸爸说过了年要带我去海南岛”“啊还有3天了,妈妈怎么还没来呢?”
令我盼望而又惴惴不安的除夕终于来到了。早晨我早早地就去永艳宿舍请她,爱人去永杰宿舍接永杰。一如往常,随他们和女儿心泓一起爱怎么玩就怎么玩,一会儿屋里,一会儿外边,一会儿床上,一会儿地下的,任他们开心。我不怕乱,我不怕吵。听孩子的声音让人年轻,看孩子的杰作让生命充实。真的,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孩子。不怕其累,不厌其烦。永艳还是随和地小心地陪着弟弟。我和爱人则不时地瞟一眼永艳。担心又不能去打扰。孩子们就这样一会儿玩,一会儿看电视,一会儿帮我们大人包饺子,一会儿又去剥蒜皮,一会儿又来参观解剖鱼。原本是杀鱼的,由于孩子来观看,那就变成上解剖课了。大人孩子都津津有味。一家人到湖边放鞭炮,大家都一惊一乍的,忙得不亦乐乎。这一天学校是安排年饭的,但我们全是在自己房间吃的。我和丈夫认为为了这两个特殊的家人,必须这样安排。看完春节晚会后是吃子夜的年夜饭,发红包。据说贵州的习俗是这样,那就这样主随客便吧。我问爱人:“元芳,你怎么看?”他夸张地说:“那必须地!”“那后半夜的守岁呢?”“那还用说,陪着呗!”后来就玩纸牌,贴纸条,贴红的开心,贴黄的发财。其实,贵州的年味与我老家的也差不多,只是这个年的辣椒太多了一点,上火啊!那是特地叫贵州的一个学生家长寄过来的,地地道道的贵州香辣椒,好吃啊!
这一夜,永艳表现得像一个乖女儿,干活,拜年,敬酒,聊春晚节目,打牌,由着她,必须这样。但总还是心事重重,难以遮掩。毕竟她只有13岁。难为她了。非我之功,不是这个弟弟在身边,她哪来得这么坚强呢!
这一夜,永杰和心泓睡了,永艳未眠,我和丈夫也未眠。天亮时,永艳抱着我哭了,哭了好久。我默默地拍着她的背,鼓励她哭下去,让她倒出压抑已久的泪水和压抑已久的酸楚。哭够了她才沉沉地睡了一个上午。睡得很香。她太累了!
戊子年,除夕,夜未眠,鞭炮依旧鸣响,春风依旧吹拂……
最后,借用《林徽因传》中的一句话点题:若你安好,便是晴天。
(拍摄/电视台 编辑/庄明凤)